艾綰實在是不知道該感動還是無奈，她正坐在一桌熱騰騰的菜前，香氣撲鼻每道菜都讓人食指大動，想大快朵頤一番，但艾綰卻吃不太下．
士空還在忙著跑來跑去，滿頭都是汗．
趁著士空經過身邊，艾綰伸手一撈，把士空壓在她旁邊的凳子上．
「吃飯．」
「但那個．．．」
「吃飯．」
士空縮了縮脖子，乖乖地捧起碗吃飯，吃的不少，但也沒忘了也往艾綰的碗裡添菜．
艾綰看著她吃一口添高三口的碗，無奈地放下碗筷．
「我有手有腳，事情我會自己做．你不要甚麼都搶著做，你現在不是奴僕，你是我兄弟．」
「我沒有甚麼都搶著做．」
士空吞下了一口飯，已經練成的面癱毫無表情，但眼神卻很認真．怕是只剩眼尖還看得出點情緒吧！
「你哪裡沒有了．」艾綰指著旁邊不知何處，「你說你剛剛都在做些什麼．」
「我可沒有服侍你，我沒有端著水盆要幫你洗臉束髮，也沒有讓你坐在床邊幫你拖鞋除襪．」
「可你．．．」
「我只是早了一步把馬車遷去安置好，然後找到店小二讓他給了兩間房，再點了兩個菜，和一壺你喜歡的茶．順便請他燒桶水，等下好送到你房裡讓你沐浴更衣．」士空頓了下，又補了句，「我只是行動快了點．」
「我．．．這些我可以自己來的！」
艾綰詞窮，急的臉都紅了．
士空一正臉，挺直了腰桿說到：「有些是要讓男人來做．」
「停停停！」艾綰忙亂的揮手，手差點堵上了士空臉上，「你小聲點．」
說的這麼大聲，給人家都聽到了，她真實性別不就穿幫了．從小變裝就學得維妙維肖，結果一世英明毀在這楞小子手裡，她可是會滿心含冤啊！
士空還是沒甚麼表情臉認真的看著她，艾綰盯著他良久，才無力的垂下肩膀．
．．．又輸了．．．
她怎麼以前就不愛多學點講話的詞兒呢？現在怎麼講都講不贏人，每次輸的都她，這怎麼成．．．
艾綰後來寫了封信給君玓送去，信裡委屈的口吻讓君玓笑的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．
也讓君玓更是羨慕，外面的生活．
艾綰為了讓士空不要再沒事找事做，把什麼都揀去動手，她決定讓他學點東西．
．．．再不找點事情給他，怕是幾天後，他連她脫下的衣袍可能都會抱去洗．
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，你這樣每天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，那不和你以前一般．」艾綰頓了頓，「這樣吧！我的修練方式比較特別，沒幾個人可以同我這般學，所以我便不教你太多，以後早上我就教你些拳腳，可以鍛鍊下身體，也可以讓身體的發展更好．」
士空想了想，點點頭．
「下午太陽曬的，我便教你識字罷，．多認得些，以後你出去才不會被人騙，世上雖然很多好人，但是狡詐的人也不少．你別被騙去賣了幫人家數錢呢！」
士空聽得眼睛一亮，令艾綰一愣．
「你很想學識字？」
士空連忙點頭．
「嗯．．．可身體上的鍛鍊也是必要的，在江湖上行走，沒點路術防身可不行．」
「我都學．我都要學．」
從小在大宅子裡長大，說的實際點，那裏是個小江湖也不為過，不論是陷害誹謗，勾心鬥角，在那都嚐的到，他甚麼都不會，大字不認得幾個，手腳再靈活又怎比得過那些練過武的．
「你還很貪心呢！」艾綰微微一笑，「成，你要學我便教，我兄弟可不能白給人家欺負去．」
隔天一大早艾綰便被士空叫醒，看士空興奮的眼睛發亮，還是板著張臉看著她，低血壓的艾綰有些無語．
這孩子真的有些死腦筋．．．
艾綰慢悠悠的換了件好活動的衣裳，白色的短袍在袖口處束了起來，更顯俐落，．好似合身卻顯飄逸的布料，並不完全貼合在身上，未顯出窈窕，加上艾綰漫不經心的態度，卻有分風來欲倒的脆弱感．
尋常人看到，任誰也不會認為她身手如此了得．士空很是佩服的想著．
艾綰找了個偏僻些沒人經過的林間小徑，從基礎開始教起．
雖知基礎重要，但能咬牙做著無聊苦悶又需耐力的基礎，大部分的人都會抱怨連連．可士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，艾綰說，他就做，真可說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．
看了下越升越高的豔陽，艾綰讓士空收了手腳，找個陰涼有樹蔭的角落教他一些吐納的方法．
她練功的方法實在罕見，也沒幾個人適用的來，其他的方法她也只是略有耳聞，不敢亂來，好在士空也才剛起步，基礎中的基礎可以讓他開始真正的修練的時候，學得更快．
午膳過後士空連點瞇眼的時間都不給艾綰，一臉期待著眼睛緊盯著她，好像她會賴帳，看著旁邊就會偷跑掉一般．我怎麼會是這種人！
不過士空是真的學的很快，不知道是因為他想學太久了，還是單純的學習力很強，比雖還拿的歪歪扭扭，但寫起來卻已經似模似樣了，看一遍就能讀，看兩遍就會寫，看個四五遍，就連默寫也成了．
艾綰也不找些迂腐的八股，盡找些閒散的詩詞給士空，除了練字，也解釋裡面隱含的意思，士空聽的頻頻點頭，眼睛睜得晶亮，一臉的恍然大悟．
幾天下來，卻沒想士空竟不是對詩詞上心，卻是艾綰收在身上的那些草藥圖鑑，尤其是那本艾綰總在上面塗塗抹抹的稀有藥草圖本，士空更是每每小心翼翼地翻閱，像是怕是扯重了就給扯散了．
艾綰想了想，就帶著士空尋到鎮上的醫館，求醫館的大夫讓他在店子裡打下手，不需要花錢雇，只要讓他揪著機會偷學點就好．
大夫本是不太願意，店子裡已經有學徒了，也不差這點幫手．可艾綰及時的拿出了點銀兩（是說對艾綰來說的＂點＂是指？），大夫就眉開眼笑的點頭了．瞧瞧，人家來做苦力，不僅不需要付錢，還有錢子兒拿，哪這麼好的事．讓他偷學點又有何妨，要學也沒那麼快，他當初可是苦熬了多少年呢！
是以士空每日午膳過便到醫館報到，不論颳風下雨的．老大夫看他動作勤快，態度也認真，本來對他點成見也沒了，開始時不時的會指點下，士空更是往醫館跑的勤了．
只是有天士空滿身傷的回來，艾綰一臉奇怪，怎麼醫館的架子倒了嗎？怎麼學個醫會學得滿身傷．
可不管艾綰怎麼問，士空他只是倔著張臉不說，只是早晨練武時更加的勤奮了．
後來艾綰向飯館的小二打聽，才知道那天士空從醫館回來的途上，看到一群仗著人多，正對著街角賣點菜維生的婆婆找麻煩．
附近的人都知道那群人，各個都是鎮上家裡小有幾兩銀子的富家哥兒，總是三五成群的仗著自個家有點銀子，本著有錢天下無難事，到處找麻煩當成樂子．大家見著他們總是能躲就躲，是以當時也沒想上前去幫助那婆婆，只能在心底腹誹．
只士空看不過去，上前制止，人家人多勢眾，再加上跟在一旁的隨從，一人幾拳就把士空打在地上．偏士空的倔性子不僅不吭一聲，還一臉不甘，讓他又飽吃了一頓粗打．
好在士空以前在人家家裡做下人時被打習慣了，這種程度倒是常見的很．那群人鬧了點事也心滿意足，便沒再找婆婆麻煩，甩甩袖子走了．
難怪他回來後會那麼努力練武．
雖說練武並不是拿來和人打架的，但是她兄弟給人這樣欺負，艾綰也是有點不滿．
艾綰悄悄的換了教的項目，開始讓他學防身的招，份量也比以往多上幾倍，為了讓他基礎繼續和招式都可以學到，只好苦了點．
士空隱約有察覺，卻沒有任何抱怨咬牙苦練．已經不是奴僕身分，卻還是被人打成這樣，都是因為自己太弱，他不能忍．
緩慢，但卻認真無比的推出一掌一式，腳下踩著方位不停變換．汗從他的頰旁滑下，低落．汗水映著陽光的燦爛，墜落，還未落的便被士空一伸手打散，水珠晶瑩四濺．
艾綰輕輕地倚在樹枝上，微偏著頭看著士空，葉影落在她眼上，眼神有些迷離，飄忽的眼神不知看向哪兒．手指一彈一顆小石子射出，狠狠砸在士空後膝上，已經有些疲累的士空腳一軟，差點撲倒在地上．
「腳步踩穩，馬步要蹲好，不要偷懶．」
擦擦臉上的泥痕，士空從身體深處呼出一口氣，表情未變的重新紮好馬步，再穩穩揮出掌．
艾綰噘著嘴，有些煩惱．
怎麼辦呢？很明顯的士空是不適合學她的音攻的，可除了音攻，琴弦．．．也不適合初學者，更何況她也不認為士空適合．．．艾綰想了下士空甩鞭子的樣子，不禁全身起雞皮疙瘩．
怎麼感覺有點噁心啊！
拍了拍手上的雞皮疙瘩，著實很煩惱．
可這是他自己找來的麻煩，她實在不知道可以去麻煩誰．
嗯？等等！
艾綰眼睛調皮地轉了轉，伸手拾了節枯木，輕輕地揮舞起來．
那是，君玓的劍．
艾綰手腕一抖，樹枝隨之顫抖，前端一挑，一陣劍氣劃開樹叢，晃動的颯颯作響．
好像有點怪怪的，艾綰輕皺著眉，偏頭想著那天的樣子，心裡頭帶給她的震撼．
斂了下神情，艾綰腳下一點，身形輕盈的如停在空中，衣袖隨之舞動，如一隻舞蝶翩飛．手上一甩，顫抖的樹枝如流光般劃下，在空中抓住了風聲，撒下了一地的，正是君玓那天的瀟灑．
手上枯木隨之爆裂，手一鬆輕輕飛散，艾綰腳尖輕點在樹枝上，樹枝像是未承受到重量一般，無絲毫下垂，還隨著風在空中擺動．
風捲起了束在腦後的髮，捲起了嘴角滿意的微笑，瞬又沮喪地垂下了肩．
她也不過見著了這兩招，總不能就這樣教人吧！
沒頭沒尾的，人家怎學得會．
想了很久，艾綰很厚臉皮的寫了封信，好不容易找著老是跑的不見人影的凜風．
「凜風我和你說喔！你幫我把這封信送去給君玓，他可能會給你個東西，你要幫我把他好好帶回來喔！你帶回來的話，下次我就帶你去湖邊抓魚，那個琉璃彩尾魚喔！你一直很想要吧？」
凜風聽的眼睛都亮了，乖乖地任由艾綰將信綁在他身上．
「要小心路上喔！別被人家抓走了．」
其實這點完全是艾綰多心了，和艾綰在一起這麼久，前陣子靈山上的靈氣，以及艾綰已成習慣的吐納其實都影響著他，讓本就還未成長完的凜風如抓到竅門般，像無底洞的一直吸收．現下凜風的速度幾已不是普通人可比擬，更別說是貓了！身形雖小，但比之與豹子，應是私毫不遜色，甚至是略勝一籌．
不然艾綰怎會在無意間就失去他的蹤影，每次找還著實找個半天．
艾綰偏頭想了想，伸手採了片艾草的葉子，夾進了信裡，拍拍凜風的頭．
凜風親暱的磨了磨艾綰的手，神情倨傲的喵喵叫了幾聲．白影一閃，瞬間就已在十丈之外．
艾綰看著凜風離去的方向，臉上掛著美麗的微笑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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